第十四章 珊娘意有所托(2/3)
”珊娘流着泪说,她撩起裙裾,抬了抬脚,晃了晃:“先生请看。”高拱此前已观察到了,他并没有吃惊,只是急于知道原委。
“留此天足,皆为报仇!”珊娘苦笑,故意问,“可是,先生,奴家的仇家是谁呀?”
这一问,高拱还真不知作何回答。
若从母系说,珊娘的外祖父一家遭灭门之灾,仇家自是指挥剿倭的巡抚朱纨,可朱纨是珊娘的生父;若从父系说,表面上看,导致朱纨被捕自杀的是言官的弹劾,实际上另有隐情。朱纨在浙江忠实执行海禁国策,双屿岛之战后,他不惜捣毁岛上一切设施,致大批海贼逃到福建,朱纨又一路追杀。他还严厉打击走私,抓捕近百人公开处斩。朱纨的做法等于向浙闽沿海的绅商宣战,一举断了沿海百姓的财路甚至生路,沿海百姓无不对他恨之入骨。岂止是绅商、百姓,浙闽的官员也从走私中获取大量好处,他们并不希望看到海禁国策得到严厉执行,故而对朱纨的做法十分反感。于是,与浙闽商场、官场有联系的言官们便出面弹劾朱纨“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一时众议汹汹,皇上也不得不下令逮朱纨入京下狱。朱纨哀叹,若自己不自杀,浙闽绅商也会杀他,遂自我了断。如此看来,杀死朱纨的,正是那些要为朱纨所杀之海商报仇的人。
珊娘仰脸望着高拱,道:“奴家后来才慢慢明白过来,奴家的仇人,只有一个…”
“是谁?”高拱盯着珊娘问。
“它的名字叫……”珊娘刻意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海——禁!”
“喔……”高拱沉吟着,暗忖:难怪珊娘不惜以身相许,吁请解除海禁呢!
“呀……!”珊娘如梦方醒般叫了一声,“奴家真是太傻了,尽和先生说些如此沉重的话题,先生定是烦了呢!”说着,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奴家给先生唱曲南戏吧!”
南戏,是江南戏曲的统称,有昆腔、海盐腔、弋阳腔、余姚腔,近来昆腔有脱颖而出之势。时下江南市面繁荣,听戏成为时尚,养戏班子的绅商不在少数。在京城的官场,听戏,也成了最时尚的消遣。
高拱虽非江南人,但礼部主管教化,对戏曲也是多有了解的。
“珊娘会唱南戏?”高拱惊喜地问。
珊娘甜甜一笑:“是的呀,听多了,学唱几句,奴家只比鹦鹉强那么一点点。”说着,伸出小拇指,用大拇指在指头尖上掐了掐。
虽然听戏是士林时尚,高拱却并不热衷,他更愿意和珊娘交谈下去,遂“呵呵”一笑,说:“珊娘先请坐,可否知会一二,你是何处学的南戏?”
珊娘坐下来,神情黯然地说:“奴家母亲五年前弃世,义父即是奴家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喔呀!珊娘可怜呢!”高拱感叹道。
“又让先生如此沉重了,”珊娘调皮一笑,“先生相信吗?家母故去后,奴家就女扮男装,随义父游走南北。”
“女扮男装?”高拱好奇地说,“好一个美姿容的少年郎啊!”
“唉,女儿家嘛,怎能出头露面?只好扮成男子啦!”珊娘晃晃脑袋说,“苏州离丹阳不远,是奴家随义父常去的地方。苏州写戏的人很多的呀,有一个叫梁辰鱼的先生,”说着,珊娘兴奋地比画起来,“他身长八尺,声如金石。哎呀,真是了不得的名士呀!”
梁辰鱼这个名字,高拱是知道的。此人生于官宦之家,本人却不务本业,中秀才后就拒赴科场,fēng_liú自赏,放荡不羁,着红衣、拥美女,挟弹飞丝、骑行山石。此人好任侠、喜音乐,热衷招徕四方奇杰之彦,邵方与他结交,再正常不过。人称梁辰鱼入媚其妻、出傲王侯,以替游闲公子、富商巨贾写些寻花问柳的助兴之作讨生活,有时还亲自登场唱曲,以博取主人和妓女们的欢心。他写的《红线女》《红
绡记》《浣纱记》,大受梨园子弟欢迎,纷纷演唱。梁辰鱼的戏多以少女为主角,红线女、西施在他的笔下都是胸怀大志的女英雄。在他最负盛名的《浣纱记
第2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