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新旧(2/3)
官身边,穿着天蓝色斗篷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一个艾吉永此时做梦都想抓到的人。“这是我离开凡尔赛宫时,阁下的叔叔托我带给你的。”王后微笑着接过侍女递来的一本书,“他说你原来最喜欢看。”
帕维隆哑然接过。这本书纸边泛黄,已经有些年头;翻开内页,就能看到他曾经的笔迹。
他父母健在,不过因为自小跟随叔叔在巴黎念书,和这位身在法兰西学院的长辈更亲近一些。
“《君主论》……”
他收起心中感慨,正色望向王后。
法兰西学院的知识分子大多偏向王后,他叔叔的一贯立场帕维隆也是清楚的。借王后之手送书,无非是想让他回心转意。
“我叔叔痛恨这本书,”他开口道,“觉得它充满了利益交换,半点道德也没有。他一直主张法学应该以人性为基础。”
“我认为法律应该是道德的最底线。”王后说。
“那么陛下与我叔叔的观点很相似。”
“阁下自己的观点呢?”
“法律无关善恶,而是契约。”
“让我想起了卢梭先生。”
帕维隆紧闭上嘴。他身为莫普的“走狗”,没少被新派知识分子口诛笔伐。在表面上,他和主张推翻君主制的卢梭背道而驰,是不应赞同此人的。
“我和叔叔有不少观点相反,”他说,“但有一点很相像:我俩都非常倔强,很难被别人改变想法。”
卡特琳娜在一旁发出嗤笑。对她来说,没有揍一顿“说服”不了的人。如果有,那就两顿。
“我也自认是个顽固的人。”王后说,“据别人评价,我似乎相当善于改变别人。”
“追逐名誉、财富、权力的人容易改变,追逐理想的人难道也能?”
“名誉、财富和权力也是一种理想,”王后道,“而且有时候,这种理想比别的还坚定。”
“哼,那么陛下的理想是什么?三者于一身?”
“我最初的理想很简单,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满室寂静。连卡特琳娜都忍不住惊诧地回头。
这句话放在当下,倒也不奇怪;假如真的以叛国罪落到艾吉永手里,即便没有公开处刑,之后被做什么手脚也很难说。这几年法医毒理学在公众的关注下发展迅速,几乎每个月都能查实一两起投毒案,每半年都能听说一种新毒物,大家才知道原来有这么不为人知的杀人手法可供利用。
但加上“最初”俩字,意味就不太一样了。贵为奥地利公主,嫁到法国这样强盛的国家做王后,玛丽能有什么性命之忧?
故作惊人之语——帕维隆心中不免这样评价。
玛丽只是忽然有感而发,不打算真的解释清楚。她顺着话头继续:“我听说东方有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我发现我和许多人在同一条船上时,我就意识到,不能只救自己的性命。我得把这艘船打造得更结实耐用才行。”
“您和您身边人是船,那么谁是水?”
“民众。”
“……您畏惧民众?”
“畏惧,也依靠。”
帕维隆再次讶然无言。无论新派还是旧派,都对王后相当有好感——主要是因为她兴建图书馆、重视教育、热心于资助学者;但在公开场合几乎没有明确表达过政治倾向,即便说话,也不过是一些提倡美德之类的“正确”话题。
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她内心是一个启蒙派。
玫瑰终于将尖刺亮了出来。
或者她并不是玫瑰,而本就是一把宝剑,藏在鞘中。
莫普对王后的分析没错。平衡很快就会打破,利刃也将飞舞。第一剑会砍向高等法院吗?
“您来这里,恐怕不只是为了说理想吧?”
当然不是。
玛丽此行,也不是为了算账——至少暂时不是——而是为了抢救一下双方的关系。
如果要在旧高等法院和莫普法院中选择一个来合作,她当然希望是新派。
旧法院与王权对抗,自然有它进步的一面;权力过于集中就会产生危险,这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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