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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他这样一副势利小人的嘴脸,街坊邻居怎么还能容得下?虐待侄女、卖良为贱的恶名,只怕立刻就会传遍整个清远坊。但如果不这样表演,这一场卖闺女的闹剧怎么能显得真实?
走在街上时,她忍不住悄悄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杜浒黑着脸不答话,只是问:“教你的说辞,都记好了?”
她点点头。杜浒给她编造好了一套全新的身世。她来自江西的一个书香世家,家里没人做官,世代都是顺民。由于战乱,全家失散,只和叔父相依为命。最近,叔父得知家乡的老父老母去世,急于凑足路费回家奔丧,又不忍心让小侄女同受风餐露宿之苦,因此忍痛将她留在大都,企盼有贵人收留。
这样一来,就合理地解释了她为什么识字,为什么懂那么多礼仪,为什么说话文绉绉的不同于百姓家孩子,又为什么非被卖不可。其他每一点可能出问题的细节,他也都想到了,比如她那双半大不大的脚,是因为逃难时要长途跋涉,不得已才放开的,比如她肩膀上的疤,那是在山东时被流寇伤的。
奉书知道,要是没有他这一番设计,要是自己胡乱跑到人市上卖身,只怕被盘问第一句时就穿帮了。
他还悄悄地对她说:“等你到了别人家里,身体发肤都不再是自己的,更别提你身上藏的那些小玩意儿。要是信得过我,我帮你保管。”
奉书只惊得寒毛直竖,一时间不知是该点头答应,还是该矢口否认。他们相处了一年半的时光,她怀里的那些小秘密,终究是没逃过他的眼睛。还好他似乎不知道那瓷瓶里究竟是什么。也许他知道,可是他没问。
奉书一路走,一路权衡,等走到人市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将拴好了的扳指和瓷瓶包在一个小手帕里,又解下一根头绳,将手帕紧紧系牢,打了个漂亮的死结。
杜浒拿过来,看也没看,就收进了怀里。
她登时感觉心中空落落的。那两样东西也许其实一无用处,可是却早就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了。没了它们,她晚上做的梦也许都会不一样。但她也知道,这些东西放在杜浒手里,只怕比放在自己身上要稳妥得多。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奉书听到四面八方的吆喝买卖之声,闻到了马匹和骆驼的骚气,忽然有些害怕,朝杜浒身边缩了一缩。
她看到一个泪汪汪的少女头上插着草标儿,一个色目商人伸手在她的胸脯、大腿捏了几把,皱眉冷笑,踱步走了。还有一个高高大大的汉人男子,脸上刺着字。他身边的主人夸耀他身强体壮,笑着邀请来往的买主随意捶他、踢他。
还有些大宗买卖,被卖的驱口并没有露面,只是在纸上记下年龄、体貌、特长、名字。买卖双方在纸上画勾画圈,谈笑间便决定了每个人的命运。
杜浒把奉书护在臂弯里,冷眼将整个市场瞧了一遍。刚去监管市场的长官那里登了记,立刻便有三五个牙婆前来搭讪。在一片佝偻萎靡、面容麻木的男女奴婢群里,这样一个鲜嫩嫩的良家小姑娘就像泥沼中一块玉,不由人注意不到。
奉书心里茫茫然的,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突然后悔了。在这一大片茫茫人海中,她完全变成了一只无依无靠的小鱼。只有身边这一个人是她真正可以信赖的,只有他才会对她的生死荣辱上哪怕一点儿心。可她却寻死觅活的想要摆脱他。
她深深低下头,想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显眼。竭力回忆着二姐的面孔、母亲的面孔,给自己打气。可是平日里在梦中经常出现的音容笑貌,此时却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竟有些忆不起来了。
反倒是跟师父朝夕相处,相依为命,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挥之不去。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双精致的蒙古皮靴。一个带着蒙古口音的女声飘到她耳中。
“就是这个丫头?多少钱?”
杜浒的声音淡淡道:“五十贯。少一文也不卖。”
奉书一惊,抬起头来。面前的蒙古老太婆依稀有些相识,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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