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桃花渡口故地寻旧 微服皇子误宿黑店(2/4)
坎儿都在孩提之间,正是混沌未凿天真率性的岁数,尽自聪明伶俐,却领略不到他这番心思,一路牵骡子赶马,踢飞脚打沙仗,追逐嬉戏,毫不知疲倦,猴得寸草不生,没片刻安静。胤禛有这两个小鬼伴着,倒也免了旅途寂寞。看看行至离何李庄还有十里之遥,天色已过申牌。远远一处高埠,杂树丛生房屋错落,夕阳下乌沉沉的,像一只反扣着的锅压在沙滩上。因此地就是黄河改道向北的岔口,隐隐还能听见黄河闷啸之声。
“四爷……您?”坎儿见胤禛盯着前边一动不动,脸上似喜似悲,不知何故。
“你们不是想知道那故事后来么?”胤禛语气浊重得叫人心里发瘆,“孩子们,这里没人,我告诉你们,小禄就死在前面那棵老柿树下……”
两个孩子顿时瞪大了眼,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脸色苍白的胤 禛。不知过了多久,坎儿才道:“老天爷!原来那个皇子就是四爷您!”狗儿嗫嚅着问道:“藪锃…她是怎么死……死的?”胤禛没有答话,仔细打量柿树老丫,上前抚了抚——那里还残留着一片烧得焦黑的树皮。
“烧!烧死的!”狗儿和坎儿一下子明白了,打心底泛起一阵寒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对,烧死的……”胤禛突然眼中涌满了泪水,压抑着浑身都要沸腾的悲愤,尽量平静地说道:“我就在那边,一片青纱帐里,眼睁睁看着……”
两个孩子全都惊呆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块烧焦了的树皮,坎儿双手紧紧抓着马缰绳,狗儿脸上睡意全无,两只手捏得紧紧的,全是冷汗。
“这下边原是打麦场,那边是个池塘,池塘南边是望不到边的高粱地。”胤禛浑身都在瑟缩,仿佛又回到那个可怖的夜晚:“我为寻小禄独身赶到了何李庄,正赶上族里处置小禄。就在这老柿树下,临时搭着个土台子,台上张着灯笼,架着柴垛。几个族丁举着火把站在两边。小禄头发披散着,五花大绑就站在坎儿站的那个地方,垂着头,看不清脸色。台下黑鸦鸦上千的人默默无言地盯着她,一声咳嗽也没有。我好像做噩梦似的大睁着眼盯着她,眼前一片模糊,只听身边高粱叶子凄凉地摇着,响着……”胤禛目中闪着鬼火一样的光,两个孩子从未见过他如此狰狞可怕的面容,竟不自禁栗栗颤抖。
“过了一会,”略一顿,胤禛又道,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撞击样的颤音,“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端着族谱上台,转脸大声说:‘族长五爷训话!’气氛顿时更加紧张,人们一齐抬起了头,几个小孩吓得要哭,都被母亲紧搂在怀里。
“我的心都快要跳到腔子外了。直着眼看,一个老者手里握着铜烟袋,摆着方步上了台。我在庄上住两个月,平日这老爷子举止文雅、面目慈祥,极受族人敬仰的,但今晚神情却大异平日,铁青着脸,阴沉沉扫视着众人,半晌才说:‘几位老哥哥,全族的老少爷们!刚才在祠堂对着祖宗和各房管领的面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小禄出事,我也很难箳铼—总是一枝骨肉嘛!她的曾祖爷是我的堂兄,自yòu_jiāo好。按着自己的心,宁可我跳河,不愿伤他的后代。但古人有训: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为我们全族,只能下手毁了她!……礼义廉耻,国之四维。什么叫“廉”?就是清清白白地做人;什么叫“耻”?就是切切实实地责心!她犯了这两条,叫人痛心疾首!’……
“从班蔡贤淑到曹娥孝女,他讲了足半个时辰,老态龙钟下台回到主位,一手掩面,一手摆着:‘把这败坏族规的贱人上火柱,向祖宗神灵赎她的罪!’
“人群一阵骚动,女人在啜泣,小孩爬在妈妈肩头哭叫‘妈、怕、回家……’有的男人在骂,有的不言声捂住了脸,老婆子们喃喃合十念佛……眼睁睁看着她被架到柴山上,我的心像被人猛揪了一把,双手一撑要站起来,却被一个人一把扯住,回头看,原来是高福儿暗中不知什么时候跟了来!他的脸在火光中也泛着青光,小声抽泣着说:‘主子,别、别……皇上知道了不得!……留得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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