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他欲归去(2/2)

弄玉闭着眼睛，不停地往前跑。他衣衫被血浸得湿透，双腿像挂着铅一样沉，大口大口的白汽从胸腔里呼出来，模糊了前方的路，而他只是闭着眼，不管脚下有荆棘、灌木、还是石子，都只是抬脚不停地跑。

被甩脱的侍卫马上就会追上来，他们眼带死亡的寒意。楚壁梁已经疯了，他想置他于死地，以祭奠楚高阳被毁的光明前途。

但他此刻已经没有余力来想这些，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眼前一片混沌，不知身处何方，不知身陷何地。有什么东西不断地被他掠过（也许是干枯的树枝），刮得他本就受过鞭打的皮肤鲜血淋漓，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出现一些昔日的画面，一幅是他和阿煜阿熠还有琪瑛在一起打雪仗，一幅是他和楚昧成婚，一幅是他初次在阳春雪遇到绮姬，一幅是阿熠坐在正厅的主座上，高高在上的俯视他，一幅是他单独面见颉公，而后颉公任命他为御史，一幅是他和楚昧争吵后他决绝的写了休书给她，一幅是他在阳春雪声色犬马，虚度良辰，一幅是平日里乐呵呵的父亲百里拓冰冷无声的躺在他面前，一幅是他与楚壁梁一同饮酒，他用森冷的眼神看着他……

冷、无力、疲惫、疼痛、绝望，这些黑暗潮湿的、属于死神的东西渐次向他扑来。

眼皮表面突然出现一晕昏黄的光亮，像是那盏晚归时亲人为你点亮的灯。

好温暖，从未有过的温暖。

那是，生的彼岸么？

黑羽最终在乐游原东部的一片树林里找到了弄玉，他一动不动的躺倒在枯叶遍地的地上，浑身浴血，神情却安详无比。

昭离见到他这个样子，捂着嘴巴不敢置信的一步一步走过去，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许久才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拂过指尖，眼泪就那样毫无征兆的掉下来，而在她身后的头顶，一轮冷月洒下清辉，像是神的眼睛，冷冷的俯视着这变幻无常的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