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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着,她不让起来就不要起来,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你只管跪着……”薄暖抬眼,看见陆容卿那素来冷漠的眸光里似乎裂开了罅隙,时光的洪流哗啦一下冲垮了她的一切坚强的伪装。
薄暖忽然想倾身过去拍一拍她的手,却又怕惊动了她陈年的梦。
“那个时候我才六岁,刚刚嫁给阿池。”陆容卿怔怔地道,“我听了话,便去长信殿前跪着。刚刚开春,天还很冷。谁知道阿池也跟了过来,他问我:‘你为何要跪?’我说:‘因为我家里有危险,我想求太后的恩典。’他说:‘你家就是我家,我与你一同跪。’”陆容卿突然哭了出来,“我,我若知道我会连累了他,我当年一定不会让他陪着我下跪!”
薄暖呆呆地看着陆容卿的眼泪,接二连三地自她长长的睫毛下簌簌跌落。她突然明白了陆容卿为孝愍太子守陵四年的心境……料峭春风之中,一对小童相互依偎,而长信殿的大门,并不曾为他们而打开。
陆容卿并不记得自己跪了多久。她只记得后来她与顾池回到了太子宫,她父亲给她的铜镜被太后的宫人拿走了,顾池险些与那宫人打起来。两个小孩在太子宫中沮丧相对,末了,顾池说:“你不要担心,我去找父皇。”
她想的却比顾池更复杂,“你该先去看看姑姑……”
她的姑姑就是他的母亲,陆皇后。
顾池却道:“这次的危险,当真与母后有关么?”
她咬着嘴唇,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起来,“我,我不知道……”
顾池知道她害怕,手忙脚乱地抱住了她,笨拙的身躯散发着童稚的温暖,温柔得就像二月的柳绵,“别怕。”他说,“有我在,我是你丈夫。”
陆容卿现在回想起他当时的神气,都会不自禁地发笑。
一个八岁男孩的信誓旦旦,她却信了一辈子。
她还记得他衣襟上的书墨香,记得他指节圆润的手,记得他那一缕总是梳不齐的额发……
可是他,却已经离开她很久了。
她渐渐地收了泪,侧过头去,看见飘动的春帘之后,满庭幽幽花信。
我若知道我会连累了你,我当年一定不会让你陪着我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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