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天葬师(2/4)
台的所在,是一方三丈方阔的黄石,石高三尺,像是佛祖爷爷特为着招呼泽旺仁增这门生意而给安置的。说起过佛祖照顾的事,泽旺仁增就笑着摸摸头,他曾经是个喇嘛僧──这经历在天葬师里并不多见,当年他师傅毗卢福生仁波切圆寂之前告诉他:“你该还俗了!”
泽旺仁增没提防这个,还以为自己无意之间违犯了重大的戒律,不可宽贷,必须逐出佛门,听着时当即被自己吓了一跳,双膝自然而然朝地一跪(当下挫伤了韧带,以至于终身不能疾走):“师傅!”
毗卢福生仁波切看出他的惶恐和沮丧,立刻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是个有慧根、有见识的僧人,不过你的功果不在寺庙之中,而在旷野之上。”
这活佛所指的,就是主持天葬、渡亡魂之事。因为能够从头到尾熟读深识渡亡经文的天葬师已经不多了,它们往往将念经的功课委托僧人,自己只负责整理葬台、支解尸体、呼叫秃鹰,诸如此类尽属劳力的勾当,能够挣钱,但是用毗卢福生仁波切的话说,是:“根本不明白送死迎生之意。”
泽旺仁增终究还了俗,成为拉萨市里市外唯一当过喇麻僧的天葬师;而且是少数没有执照而仍旧能够生存的天葬师。他送走的第一具尸体就是他的师傅。
一般转世大活佛圆寂之后,应当要举行隆重而繁缛的仪式,遗体得用香料和药物醃干,盘坐如生,外敷香泥,另建灵塔。毗卢福生仁波切是一般活佛,遗体上也得涂满酥油火化,将骨灰和成泥,置于上寺中保存供养。然而毗卢福生仁波切自有遗言交代:他要举行鸟葬(也就是天葬),而且要由泽旺仁增亲手为之。
那是将近五十年前的事了。毗卢福生仁波切让他跟一位老天葬师历练行事,整整学了三个月,再问他:“成了么?”泽旺仁增的头都长得塌了下来,一摇头,满脑袋草波浪晃荡,毗卢福生仁波切又摸了摸他的头:“再不成,师傅可等不及了呢。”
见师傅说这话,泽旺仁增忍不住掉下泪来,可毗卢福生仁波切却神色和乐地说:“你下刀的时候就知道了,师傅是叫你一刀、一刀给活转过来的。”
天葬之礼不能出死者往生三日。泽旺仁增在之前半夜起身,沐浴更衣之后,将经文小心念过,已经近拂晓了。他独自步行到黄岗(就是老天葬师传道授业之地)点起引灵的篝火,人称煨桑的便是;他刻意多点了些,让一个接一个的火束绵延而西,竟有百多尺长。当柏木屑作底的篝火完全燃烧之际,曙色渐开,香烟升缭,秃鹰们也从百十里外遨翔而至。它们似乎已经非常飢饿,不时会出相呼之声,而飞行却总显得从容、优雅,似乎与即将展开的血肉争逐全然无关似的。
泽旺仁增的第一刀,用下刃底锋豁开了毗卢福生仁波切的颈椎,猛地向下一沉,感觉拉住厚甸甸的一层,从这个深层的点上向下一坠,脊梁柱就像是迫不及待地朝上弯弹了一下,彷彿久已不耐被那皮囊紧紧包裹收束、而急着迎迓着初升的阳光似的,晶莹闪耀,他豁得有些歪,不过一刀到位,在尾椎之处收束得十分──他甚至感觉出是因为毗卢福生仁波切故意拱了拱了屁股,停下了他的刀势。日后他才知道,实则是由于脊柱上弹负落下的反作用力,让尾椎反翘之故。
接下来的第二刀绕圈儿划开头皮,再分别用两支钻刀打从两侧太阳之处向里一挤、再相互反向一拧,“嘎勃儿”一声,天灵盖也顺利地弹开。泽旺仁增抖着手,取出师傅的脑子,恭恭敬敬用帛包起,暂往一边搁了,接着,再回头破膛,左一刀、又一刀,犹如汉人破鱼那样,一排一排取出腔子里的脏器,也用帛包了,同脑子并至一处。
此时半空之中的秃鹰已经不下百数十只了,有的扑掀着六七尺宽的双翼,落下地来,一摇一晃地观看着泽旺仁增的手段。有的盘桓数匝,复飞远了,像是有心试探他的反应。这时,寺中喇嘛一拥而上──他们都知道,必须在这一刻阻止先头落地的秃鹰,不让它们抢先摘取了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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