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阳关三叠(1/2)
熹元垂着头,可以感觉到跪在身侧的朵香身子微微的颤抖。 她抬起头,第一次用冷淡又薄凉的眼神看自己敬畏了十五年的父亲:“爹爹可知婀儿清明前夜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不等黎谓回答,她直起身子:“婀儿梦见了娘亲。娘亲说她三年不曾见过婀儿很是想念,想要婀儿去为她扫一扫墓前枯草。”
黎谓衣襟一颤,半晌,仰头坐在太师倚上:“圣上有旨,命你月后进京。这一个月,就不要出什么差错了。”
黎婀打量着黎谓的脸庞,只觉得岁月无常时光浩荡。记忆中的父亲是如玉公子,转眼,却失了丰神俊朗。她重重点头:“婀儿记住了。”
黎谓出了门,脚踩桐花铺了一地的骸骨,到门前,又低声在黎婀耳边吩咐:“我还是那句话,这世间男子,能配得上我家婀儿的,只有圣上。所以,你也不必去认识什么人。父亲替女儿安排的路,自然是妥贴而稳当的!”
梧桐院的小门“吱呀”一声被关上,黎谓一声招呼,门前多出四位守门人。
“小姐?”朵香怯怯的喊。
“四月半,桐花都开得这么艳了。”黎婀拉着朵香往屋里走。
“四月半了。”她伸手拭朵香的泪。
初升的太阳光线泛黄,折在枝头的桐花上成诡缘的光。黎婀蹲在地上将淡紫的桐花捡起,一朵一朵堆在素白的丝绢上,“四月半了,四月半了……”她口中喃喃,背倚高大梧桐木,手中丝绢忽地一滑,桐花又重新坠回地上。
“朵香。”黎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洒在桐花上如露珠晶莹:“他不是说待我满了十六才进京面圣么?他是不是忘了我的生辰在十月啊!”
春风仍料峭,桐花纷纷。
我看着黎婀在那树下无声哭泣,有些心疼。被抛弃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无可奈何或是难以为继?
当夜黎府来了客人,沈家游历四方的公子沈沁。
梧桐院边上有座高台唤作望月,起了许多年,是黎家过中秋的地方。
沈沁极擅音律,吹埙的技艺也是楚国境内数一数二的。
黎谓的表现很符合一家之主的风度,为沈沁安排了宴席之后,还叫来自己的次女黎思献了支舞。
黎思腰肢柔软明媚动人,舞时衣袂飘飘水袖飞扬。沈沁识得美人,自是拍手叫好。黎思见得沈沁也是个翩翩公子,脸上笑意渐浓,一阵笑闹后便提出要听一听沈公子吹的埙曲。
沈公子也不含糊,说是埙曲须在高处吹着才有意境。于是黎谓半推半就,终是将众人引向了望月台。
彼时梧桐院仍是大门紧锁,月色如水,铺在地上如柔软细绫,黎婀在月下独自练习为面圣而准备的舞蹈。
望月台下黎家众人安坐,望月台上沈沁拿出陶埙。
曲子起势先是低沉,渐尔音调被拔高,声声入耳催人情,是《杏花天影》才有的缠绵情思。
黎婀在初听到乐音的刹那便乱了身形,稳住身子朝声音来处望去。圆月之下楼台高高,素衣玉冠的儒雅公子微顿了一顿,陶埙被拿至一边,嘴角向上扬起,也不知向着何方。
乐音再起,曲子却由《杏花天影》换作了《阳关三叠》。
阳关三叠,句句说离别。
黎婀不知为何就换了步子,起转间的舞步变得凝重,回旋舞袖都带着深深的倦意。
直到那一句“西出阳关无故人”唱到第二叠,黎婀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步子变得轻快,长袖当空发带飘舞,一时竟让我看得痴了。
沈凌推了推我:“你觉得公主对你的吸引力大过我哥?”
我重重点头,他一声轻笑,仿佛释然:“如此,我就当你只是反应迟钝好了。”
“什么意思?”
“我向来以为异性相吸同性相斥这道理是普遍存在于世间的。”沈凌又拉风地拿出了他一年四季都不曾离过身的折扇:“却不想你看人的眼光跟我一样。”
“你是说,熹元的吸引力大过你哥?”
沈凌重重点头:“是这样。”
“你性别为男,这还不是异性相吸同性相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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