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2)

十月二十五这天，临安城的天被黑云压了大半个晌午，直到午后一声闷雷滚过，雪才迟迟地落下，未及落地就已经化成了雪水，自临安城上空砸下。/p

天地间雾蒙蒙的一片，寒气溜着骨缝钻进四肢百骸，藏无可藏。/p

外头传来消息，说驺虞军沉冤昭雪，沈月妆听后只点了点头。她穿着单衣立在窗前看着外面水帘般的大雨，脸颊和鼻尖冻得通红，呼吸间飘着白汽，看不出悲喜。/p

沈老爷连夜赶往丰阳城的宋帅府悼念，听说马车还没到丰阳，便因悲拗过度在路上染了风寒大病一场。/p

这场大雨一直下到黄昏才算停，梅园的梅花落了一地。/p

温旭当晚没有来。/p

次日，密云散尽，天又晴了回来，夜幕罩下来的时候天边还挂了一弯月牙。/p

温旭踩着月光敲了敲窗棂，沈月妆推开窗翻上房顶。他们二人在尚带着潮气的屋顶盘腿坐下，温旭不知从何处摸出两小坛酒，丢给了她一坛。沈月妆接过打开盖子嗅了嗅，是锦谷春。/p

她埋在梅园第十七棵梅树下的锦谷春。/p

她那位神通广大高深莫测的老师，每月来沈府都会给她带一些外面的小玩意。有次来的路上因为贪杯给弄丢了，怕沈月妆生气便将腰间的酒葫芦给了她。/p

酒葫芦里装的是丰阳城城东老谢家的锦谷春，原是他捎给别人的，醉里什么都给忘了，就直接给了沈月妆。/p

沈月妆没沾过酒，不知锦谷春虽然入口绵醇，却是烈酒。她直接灌了大半葫芦一头闷倒在地，睡了两天。/p

老师不敢教沈老爷知道，在床前守了她两日。第三日沈月妆酒醒，见了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央他下次再给自己带一壶。/p

她这位神通广大高深莫测的老师，脸上头一回露出惊讶的表情。锦谷春他一向喝不惯，但自个儿教出来的学生却个个口味独特和他背道而驰。饮遍天下好酒的偏生喜欢这个，滴酒未沾过的也喜欢这个，也是奇了怪了。/p

老师最后一次给她的那坛她一直没喝，偷偷藏起来带到临安，就埋在了梅园里第十七棵梅树下。埋了将近两年也没人发现，时间一久，她自个儿也忘了，却不知怎么被这人找着了。/p

沈月妆一双杏眸在温旭身上扫了一圈，“你是如何找到的？”/p

温旭：“对宝物的嗅觉比旁人灵了点。”/p

噢，她给忘了，这人是盗贼来着。/p

梅树下的那坛酒足足有二十斤左右，也不知她当年是怎么偷运出来的，温旭只装了两小坛出来。/p

沈月妆和他虚碰了一杯，低头猛灌了一口酒。熟悉的味道绕在舌尖，苦得差点呛出泪来。她老师不喜欢锦谷春大约只是因为太苦。/p

她拎着酒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夜间的空气还带着几分昨日的潮气。她踮了踮脚，有些惊讶地发现站在这里居然能看到月亮下的沁芳湖，沈月妆低头又灌了几口酒，习惯了之后倒不觉着苦了。/p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忽而道：“那晚是你救的我吧。”/p

在她快窒息失去意识之时，被一道化成水流的劲力甩到岸上。/p

温旭面无表情地咽下苦得舌根发麻的酒，知道她说的是两人初遇的那晚，想了想道：“只是想骗些银两罢了，姑娘不必挂怀。”/p

沈月妆闻言笑了起来，她寻不到生路一心求死的时候被人拉出深渊。那人取掉她悬于头顶的利刃，告诉她外面世界万千美好，无一不可爱，却又不肯解开缚住她手足的绳索。/p

她满怀希望，又满心绝望。不得生，又不舍得死。/p

但这也怪不得他，本来就是自己的事。若没有他，自己现已沉入寒冷刺骨的沁芳湖底，一无所知地出生，一无所知地死去。/p

酒很快就见底了，月亮也渐渐地升到了正中间。沈月妆有些晕呼呼的，起身时一个趔趄差点跌下房，幸好温旭眼疾手快把人拎了回来。/p

沈月妆歪头看他，鼻尖被冻得通红，空气中飘着清冽的酒香和若有似无的淡淡梅香。温旭一时愣住，伸手拢了一下她耳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