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露(1/2)

戊戌年七月二十九，白露。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p

浮西城暑气已消，凉风渐至，但正午时分的太阳光依旧毒辣，街巷人马往来稀少。/p

梁则压低头上的苇笠，再次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已经接连三日水米未进，身上的旧伤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开始腐烂，粘连在衣物上。走动之时牵动的衣物又撕扯开粘连的皮肉，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已经腐烂的伤口，梁则对此已经痛到麻木，毫无知觉。/p

为了遮掩住身上的血腥味，他穿着层层厚重的长袍，在烈阳的炙烤下仅存的体力被一点一点蚕食殆尽。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他现在完全是靠着本能在往前走。/p

梁则快步穿过空无一人的长桥，进入一条窄巷，在他头晕目眩之际隐约看到巷子里的棠梨树下有个人影，梁则眸色一动，浑噩的脑中出现了半刻清明。/p

梁则悄声靠近，树下的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一身秋色衣衫正坐在树荫下的凉石上看两只蚂蚁打架。梁则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一路劳顿，想向姑娘讨口水喝。”/p

那姑娘闻声抬头，明艳艳地冲他一笑，随即起身去给他取水，口中说着，“店里有沏好的凉茶，您先在树荫下略坐坐我这就……”/p

话才说到一半突然止住，有东西抵上她的后腰，是梁则从袖中抽出的短匕。/p

那姑娘吓得僵直了后背，不敢转头，只颤着声问：“爷要喝什么茶水小店里都有，您先收了……”/p

“嘘——”梁则示意她继续往前走，一边截断她的话头。他扫了一眼对面的小店，店门半掩，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在走动：“姑娘想活命的话，莫要惊动其他人。”/p

姑娘闻言瑟缩了一下，左耳后的金色绸带也跟着抖了抖。梁则见她实在害怕，左不过是个未谙世事的小丫头，不敢生事，便放松了警惕。/p

已经开始模糊的视线看了两遍才看清门上的匾额，于是放柔了语气，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沙哑可怖：“事出紧急，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您不要怕，在下只是想借贵处藏身片刻，您切莫声张。半盏茶后会有人来问，就说未曾见到。只要姑娘乖乖配合，这里就不会有人出事。不然——在下的刀可以在您出口前割断您的咽喉。”/p

梁则粗人一个，生平头一次这么温温柔柔地说话，搜肠刮肚地极力回想着他家少将军初到军营时温润的表情和语气，一段话说得磕磕绊绊。他这一口一个“您”客客气气的威胁，反而使那姑娘更害怕了，说话间带着压抑的哭腔。梁则发愁地皱起了眉，眉头皱得比身后中了两刀时还紧，正想再搜刮出两句安慰人的话，就见那姑娘颤抖着点头答应了，梁则随即收了刀绕过她朝对面的铺子走去。/p

他这边步子刚迈没两步，就被身后的人扯住衣袖。牵扯之间背部结痂的伤口裂开，梁则疼得两眼一花，转头怒视眼前的人。/p

那姑娘被他这一瞪吓得眼睛都红了半圈，低着头委委屈屈道，“爷您莫生气，这店里的人都精明得很，怕突然带生人进去一时半刻骗不过去，到时候再说漏了嘴……不如、不如您暂且在这瓷水缸里躲避片刻，等找您的人走了再出来商议，您看行吗……”/p

等痛意缓过去了，眼前视线回归，梁则看了看身前言辞切切的姑娘，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水缸。缸中的水澄澈，上浮着荷叶点点和一朵睡莲。心想着追兵不久就到，沉默了片刻便点点头答应了。/p

他取下苇笠屏息跳进水缸，水迅速浸湿了厚重的衣袍，身上大大小小早已腐烂的伤口无处遁形，在沾到水的瞬间痛觉如数回归，疼得他鼻息松动猛呛了一口水差点昏死过去。/p

不过片刻，整齐的脚步声便由巷口传来，他听到有人停下来询问，“可见过画像的人。”/p

梁则没有听到答声，猜测那姑娘应该是摇了摇头。/p

“姑娘莫怕，据实相告就好。”/p

梁则悄悄攥紧手中的刀刃，等了半天只听那姑娘哇的一下哭出了声：“那人凶得很，他拿着刀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