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甄秀才落魄金宁府1(2/7)
揪住她的裤褪儿哀求,才把针停在半空,抬眼扫了下丈夫:“行啊,拿钱来吧。”难受的丈夫知道妻子在嘲笑他,对鸦片的需要,让他忘记了尊严,接着哀求,“行行好,永信他妈,先拿你的手镯典上,等有了钱,就赎回来。”
包括手镯在内的金首饰,是母亲娘家把她卖到甄家换来的嫁妆,每当胡作非为的丈夫惹她不顺心时,她就会觉得,自己手腕上戴的,不是手镯,而是镣铐。母亲生气地把针别在鞋邦上,起身下炕,没好气地说了句:“你去死吧!”
丈夫听话地翻滚到炕里面,鸡啄米似地拿头碰撞窗台,一会儿,额头就鲜血淋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嘴里发出公羊被宰时的惨叫。叫声那么凄惨,穿过窗棂,绕过屋脊,传到街上。刚从学馆放学回来的儿子,在大门口一听到叫声,心就紧缩了一下,迈过门槛时,差点儿绊了一跤,直到急三火四地穿过两道门洞,推开房门时,才稍微放心了一些,因为那会儿,母亲正若无其事地往锅里淘米,眼角噙着欲滴未滴的两颗泪珠。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打他记事时起,就隐约记得母亲眼里似乎老是噙着泪水。
“俺爹怎么啦?”儿子惊虚虚地问。
“要死啦。”母亲仍那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儿。
常常都是这样,无论家里有什么好事、坏事,很难从母亲脸上表露出来,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儿子都疑心,母亲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并不爱他。母亲的表现,倒更像是这个家里的仆人,一举一动,都表现出对这个家庭发生的任事情漠不关心。父亲却不一样,虽说青灰色脸上,素常也不流露什么感情,但言谈举止中,儿子却能体验到一种关怀,那叫父爱。
儿子没理会母亲的气话,转身来到炕前,刚看一眼炕上躺着的父亲,浑身的汗毛孔就竖立起来,刹那间,觉得脑袋膨胀得像笸箩一样大,两腿觳觫,膝盖处倏然失去了支撑,依到炕沿儿,才没摔倒。他看见往日父亲油光发亮、梳理得整洁的辫子,已经披散开来,一堆乱草一样散在炕上,此时,正两手薅住两绺头发,狠命地向相反的两个方向拽着,仿佛在惩罚一个被他征服了的宿世仇寇,满脸乱涂着血泪鼻涕,酷似一个蘸了血的葫芦,干柴一般的枯腿棒,不住地叩打着炕沿,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一看见儿子,像见到了救星,蜥蜴一样从炕稍爬来,抓住儿子的手,不停地哀求,“救救爹,救救爹,快找大红喜,去给爹要一泡,最后一次。”
巨烈的恐惧,让他丧失了理智,没敢多想,转身出了家门,径直来到夫子庙西街拐角处的二仙堂。父亲刚才说的大红喜,就住在二仙堂楼上走廊西头的房间里。
从前,父亲曾带他来过这里,那年他六岁,父亲领他走进二仙堂的正厅,和柜上的人打过招呼,就走上木头楼梯,拐过一道墙角,顺着走廊,直到西头,进了用红漆髹过的房间。房间里挂着粉色窗帘,床上罩着锦缎鸳鸯戏水床罩,床头放的不是床头柜,而是一张酸梨木雕花四角圆桌,后来听母亲说,那是父亲从家里搬来的,当时说是借给大红喜用用,后来就再也没有搬回来。屋里焚着香,但女人的粉旨气和鸦片烟味,超过了香炉里飘出的香味。一个身穿绿底儿红边儿锦旗袍、嘴唇猩红的女人,在他刚跨过门槛时,就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像亲自己儿子一样,拿嘴在他脸上乱亲,浓烈的脂粉味,呛得他透不过气儿,可那女人还是不停地怂恿他,“叫妈,快叫妈,给你糖吃。”他倔犟地紧绷着嘴唇,不肯叫女她妈。那女人就坐在床上,把他放在自己肉墩墩的大腿上,拿手去掏他最怕人的地方,边掏边说,“吃一个,吃一个!”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拿手做出要抻掉那玩艺的姿势。
父亲放任这女人放肆地捉弄自己的儿子,青灰色的死人脸上,微微泛出笑意,眼里流露着得意,正是这种鼓励,才没使儿子感到过分紧张。那女人一直捉弄累了,才把他放下,拿出各色小点心,放在圆桌上,让他随便享用,自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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