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⑧章∞(2/13)
,散光这种眼疾,靠戴眼镜是没法治疗的,于是乎又开始散发文盲的言论:“你老子我以前十岁就晓得谈恋爱咯。”小伍:“按刑法你现在要判几年?”
“你!”父亲的手高高抬起,却舍不得打家里的独苗:“你啊!你……你!你怎么是这个样子啊!?”
小伍听来心里不好受。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生命中最重要的“前文”沟通,尽管这本书的“后续”几乎与“前文”无关。
在二十一世纪到来时,他的人生有关于父子关系的一切,都被巨大的割裂感撕扯得支离破碎。
他看过许多书,读过很多故事。
他想先有了大仲马的《三铳士》才有小仲马的《茶花女》。这对父子生在一个时代,这很合理。
面对父亲的质问,小伍本来想倔强地答出捅穿心窝的反问。
“我就是这个样子了!怎么了?”
但这句话到了嘴边,都咽回了肚子里。
变成中式哲学里圆滑变通的另一种语言。
“爸,你看那个是东方凯旋门吗?”
他指着市中心的老牌坊,强要父亲去看一家夜总会的招牌。
父亲望着霓虹灯牌,陷入回忆而喃喃自语。
“哦!是的!是的是的!我下岗以后,自己搞柴油机厂赚了不少钱,天天带你娘老子来这里唱歌,哎呀你不晓得以前你爸爸有多厉害……
……在八几年的时候哈,我刚认得你娘老子还没多久,她还是个农村姑娘,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妹。”
这一段小伍已经听得耳朵生茧,父亲反复说过无数遍。
不过中年人的谈资就是这样,每每说起往事时,心中都是风光无限。
父亲变得眉飞色舞,一下子就开心了。
“我带她到裁缝铺,每个礼拜给她做两套衣服,哈!那个时候都喊量身订做,是时装嘛!现在你哪里找得到这种门店哦!”
小伍漫不经心,父亲说一句,他就“嗯”一下,表示自己在听。
父亲:“你娘是长得好看,原来有个上海下乡的女知青跟我好,我都不稀罕的。就喜欢你娘晓得不?”
小伍:“嗯嗯嗯,你说的有道理。”
父亲:“后来我就教你娘打牌,扯字牌打麻将嘛,她学的飞快,我都比不上她了。我托人把她送到酒厂里去,又怕她吃不得这个苦,每天就花六块钱雇人代她上班。你看那时候我有多疼她。”
小伍:“嗯……”
谈到此处,父亲的情绪变得低落。
今年父亲四十三岁,小伍十三岁。
在小伍六岁时,父亲与母亲离婚。
“后来一起合伙的厂也倒,我听了你娘老子的话,去南下打工。买出租车拉客……你娘是真的坏!”话说到这里,父亲开始变得歇斯底里,“我才开车一年,她又讲不搞了不搞了,我听她的,不开车了。结果她带着她老弟,也就是你舅舅,背着我把出租车卖了,钱也没给我。那一屋子人都坏!”
“我记得这事儿。”小伍补充说明:“那个时候我五岁,你俩吵了一架,还把家里的杯子摔了,妈妈的手腕不知道怎么的开始流血,你又怕她伤着碰着,不再责怪她。”
“是的咯!”父亲想着,一拍手:“我就是宠着她。”
在那之后,爷爷突发脑溢血离世,父母离婚。
奶奶在原来的单位还是厂工会主席,跟着卸任退休。
妈妈跟着改嫁,听说是在离婚之前就找好了下家。
一切顺其自然。
一家三口挤在一个四十五平的小房子里。
直到今时今日——
——小伍指着终点站的站牌。
“我们回去?”
父亲一溜烟蹿下车,拉着儿子往郊野荒废的建筑工地跑。
“我尿急……”
小伍嫌弃地说:“你也不能随地大小便啊。”
父亲满不在乎。
“这有什么的!又没人看见!”
在星星和月亮的注视下,在一只闪蝶的注视下。
小伍沉默不语。
父亲盯着小伍的神态,心中开始产生恐慌。
恐慌的源头来自这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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