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章 、海神槛歌(3/4)
:“你叫甚么名字?”
那名兵士半坐在榻上,茫然无措地抬着头,直到有同伴拉了下他的衣袖,才反应过来,知道大人是在向自己问话,连忙垂下头去:
“可盛大人,我是淼家的下艉(注:越川低级武士的称谓,他们通常依附于某个家族,没有自己的姓氏,世代为家族作战立功后,才会冠以族姓),母亲唤我作忠平。”
“嗯,你方才给女医生唱的,是甚么歌?”
那忠平双目失明,看不见渊可盛的表情,只道是他责备自己,吓得伏在榻上连声道:
“对不起可盛大人!我不敢再和女医生说话了!”
他回想起桅杆上挂着的血淋淋人头,还有前两日舱廊间回响起的刀鞘击打在伤兵们脊背上的沉重声音和惨呼,不由得骇得浑身发抖。
这时,却听到渊可盛平静地在说:
“你不要害怕,我并非是在怪罪你。相反,为女医生唱歌的忠平森,今天做的很好。我希望你们都能像这样去尊敬她,因为她在拯救你们。”
忠平还在发怔,已有一名断了腿的老兵从旁边的榻上爬了过来,兴奋地附和道:
“可盛大人说的正是!我回家后一定要告诉妻子,是尊海派来一位海马药使,附身在那名天启女医生的身上,让我保全了性命。”
“是啊!女医生是个好人!”
“说的不错!我们非常感激她!”
渊可盛赞许地看着伤兵们一双双眼睛,目光中流露着真诚。他点点头正要说甚么,突然敞开的门外传来一声大响:
“砰!”
“啊!你不要动!伤口会迸裂的!”
“滚开!不用你们可怜我!”
“我扶你回床上躺着,你舌苔厚白粗糙。脉象紊乱又伴有低热,还需静养一段时间——”
“住口!我见到你这个贱女人就要作呕!贪生怕死!失身从敌!为虎作伥!终日和越川贼子厮混在一起,丢尽了我天启人的脸!”
“你。呜……”
“在此假哭作甚?哼哼!我恨不能长生大神此刻降罚,一道天火将你烧成灰烬!免得污了我的眼睛!”
“呜……”
越川水军们多数不懂天启烨语。但听着宋月儿压抑的哭泣声,个个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浑蛋!欺负我们是聋子么?!”
“可恶!为甚么这么好的女人偏要受他的气!”
“可盛大人,请把刀给我,我这便去斩了这北狗的头!”
渊可盛踞地不动,只怒目瞪着门外,几度紧握刀柄的手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最终颓然放弃:
“都不要说了。留下他的性命,让女医生治好他罢。”
“为甚么?!”
渊可盛无力地挥手驳回诸人的愤懑,心中已作了回答:
因为……
这是我和她的约定,若非如此,她宁愿一死,也不会救任何一个越川人……
这时,忠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轻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谣:
“啊鲁索伊——喂鲁索伊——
前途既远且长,暗海卷起黑浪,
家园小灯昏黄。母亲在等我归乡,
母亲的泪光,迷失的孩子在何方?
身自瀛洲而来。魂向瀛洲而往,
等待归墟再临,吾回前生彼乡……”
这首歌由来已久,那是百余年前,越川尚未立国,潮族、浪族、汐族等各部族海民还身处于大雍朝的残酷统治之下,他们作为汶江口拉纤引海船入港的海奴时所唱的纤夫之调。时过境迁,此曲在越川依旧脍炙人口,海国上下无论老幼都会吟唱。
忠平稚嫩的童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听得众人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不由得黯然神伤。一个接着一个地加入,一同哼唱起来。连渊可盛也不例外。
宋月儿强忍泪水,等云堇纨骂得累了,才将他扶回到床上,重新为他包扎换药,细细收拾完毕后,提起药箱逃也似地出了舱房,倚在舱壁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中,那悠扬而悲伤的海神槛歌,一如清清溪水,不掺杂着任何杂质与污垢,在舱廊内声声流淌:
“啊鲁索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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