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鳞粉(3/3)

乳白的大雾无边无际，即使石英四蹄飞踏，都看不出身边景物有任何变化。浓如液体的白雾飘渺飞扬，将他们包围在其中，削弱方向感。影影绰绰的树木就像纤瘦的人形，远远地看着他们，轻声细语。

凯文努力睁开困顿的双眼，却始终都等不到光线刺破白雾的那一刻，他们仿佛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雾海，忘却来意，忘却今生……

总有微光勾勒出的虚影在他的面前闪耀，仿佛是老神父的背影，又像是天神教的钢铁骑士团，或者是自己容貌模糊的父母。他下意识地牵动缰绳，跟上那些虚影，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都追不上。

直到衣服被牵扯了几下，他才意识到不是被树枝挂住了，而是身后的青年在急促地提醒自己，低哑的嗓音在白雾之中，几不可闻——

“蝴蝶……”

凯文猛地睁大了眼，想起了追兵、雾梦蝶、鳞粉。他的思维已经因精神力透支而迟钝，但对于危险的预感，却唤||醒了他的警惕。在他回过神来的那一刻，眼前的白雾终于有了异动——不再如流水般延绵，而是隐约分成了一块一块。

聚焦的目光勾勒着那分开的轮廓，凯文终于辨认出蝶翼的外形——雾梦蝶足有巴掌大，张开的双翼与白雾一色，闪烁的微光幻化出各种线条，编织出的虚幻图像能够与想象或回忆相吻合，造成迷梦般的错觉。

他兀然想起了雾梦蝶幼虫食多种致幻魔草而生，想必成虫除了催眠，也具有致幻之能。看着它们扇动双翼，在身周形成小小的气旋，将飘落的鳞粉重新卷向上空，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鳞粉悬浮空中、白雾风吹不散了。

偌大的光盾抵御着扑面而来的白雾，石英的视野如同被浪花席卷，它努力迈开沉重的长||腿，以一往无前之势，撞向变换阵型、散发微光的雾梦蝶。而后者就像飘飞的花瓣，始终与马头保持一定距离，避免接触。

倏尔，十几只雾梦蝶翩然起舞，落英缤纷地停在了光盾表面，如同点缀上了一朵朵绽放的雪色花朵，纤美精致。随后它们蝶翼扑扇，卷起一团团气旋，拂上了光盾表面。

光盾如同被风吹过的湖面，漾出一圈圈涟漪。不断的震荡令光明符文明灭不定，全力维持魔力均匀分布的凯文，额前已凝出汗珠。他的脑袋痛得像要胀开了一样，翻飞的思绪归于空白，目光都变得空洞，这已经是精神力透支的底线了。

在自己坚持不住之前，他只来得及说出“屏息”一词，随后便失去了意识。坐在他身后，满脸局促不安的黑龙立刻展臂，将人揽回自己的怀中，随后蒙住了男子的口鼻。一直为他们抵御着白雾的光盾破灭了，雾梦蝶随着光斑降落，石英喘着粗气，肌肉发颤。

一直担心干扰了光盾的黑龙，终于破釜沉舟，咬紧牙关，随后猛地开口怒吼。

泼雪龙马的身前，原本浓郁如液体的白雾，突然齐齐震动，爆发的气浪掀飞了轻飘飘的雾梦蝶，连两侧纤细的树木都仿佛被大风吹过，弯腰驼背。那一瞬间，白雾中||出现了一条空气清澈的通道，而明朗的阳光，就在十几步开外向他们招手。

石英原本失神的瞳孔被点亮，它爆发了最后的力量，承载着凯文与黑龙，疯狂地扬蹄奔跑。冲破白雾领域的刹那，疲于奔命的它腿一软，向前跪去，黑龙敏捷地揽着昏迷的骑手跳下马背，及时地将石英扶稳，一边摩挲着它汗津津湿漉漉的脖颈，一边用黯哑难听的嗓音，生涩地安慰道：“没事、有我！”

石英虚弱地嘶鸣了一声，随后将大脑袋压在青年的肩膀上，无力地蹭了蹭，庆祝劫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