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桥下烟波春拍岸·三(1/2)

泠姐儿耳朵竖着听着，然而脚步却是不敢稍停，只跨着细细碎碎的步子跟在红意后头一直走在回廊上。泠姐儿随身的两个大丫头莺儿和燕儿本来就在回廊里候着的，见了她们出来，忙忙的也跟上来，一行人便顺着回廊往泠姐儿住的那院子去了，渐行渐远后，任由泠姐儿再怎么竖着耳朵，也再听不着林岚上房里的动静了。

等得到了泠姐儿房门处，泠姐儿回身谢过红意，又指着隔壁不远处住着的沁姐儿打发了莺儿和燕儿陪着红意去看望一番，自己独自进了房门。

这乌家如今虽然是大不如前，三代国公继承下来后，内里隐隐的有些衰败气象，但外头那壳子看着还是很光鲜靓丽的，这别院也是占地甚广，地方大院子多，服侍的下人们也不少。乌泠好容易才算捡了个独处的机会，一关上了房门，不由自主的就低低的长舒一口气，合上了眼眸扶着一旁的书架松懈了下来。

这还身量明显不足的小女孩松懈了半响，仿佛是歇过了疲累，忽地一睁眼，眼神却是完全变了，再不是方才在房门外的淡淡的又带点儿怯懦的小女孩神情，却是活脱脱的成熟的仇恨满溢的成年人的意味了！

若是舒嬷嬷能见着这样的乌泠，必然会马上收回她说的那句仿佛长大了的话，必然会惊呼着泠姐儿这压根儿就是一夜之间过了十数年！

是的，对于眼前这个独处着就不曾掩饰的乌泠来说，此时此刻的她，就是个成年的灵魂装了在孩子的躯壳里头！

乌泠昨夜里刚从黑漆梦乡中悠悠醒转的那一霎那是懵懵懂懂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失足从那凌云峰上坠落下来后，睁开眼再见着的不是阎王殿，而是似曾相识的枕头锦被以及头顶的苏绣帐子……

然后她又错愕的听见她久违了的、早已香魂飘渺的两个年幼时候的贴身大丫头莺儿和燕儿的齐声召唤……

她们喊的不是她坠崖前的身份金夫人，而是她待字闺中的特定称呼——泠姐儿……

这句遥远得仿佛是沉在了记忆中的泠姐儿，乌泠仔细想想，已经是有十五年有余不曾再听见了吧？喊她的这两个大丫头，莺儿为着救她和她的双生妹妹乌沁，在她出嫁前夕香消玉损；燕儿倒是成了她的陪嫁丫头，却也在三年后折在了金家后院的几个姨娘手里……

难道这是她们主仆仨总算是在地府又聚在一处了么？可是为什么莺儿和燕儿都在，她妹妹沁儿却不在？沁儿也是苦命的走在了她的前头，大好的年华才堪堪过了十八便悄无声息的填在了那冰冷的吃人不见血的后宫里头……

乌泠茫然的举起手来在自己脸颊上摸了摸，却赫然发现，难不成到了地府还能有实实在在的身体不成？！掌心的温度，脸颊的触感，这和她还活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啊！

她喉咙里含混的不知道该先问些什么，只悠悠的吐出口浊气，又似是叹息，又似是呼唤些什么。燕儿更警醒些，忙忙扑过来扶着乌泠起身，还贴心的给她腰后塞了两个软枕。

乌泠便迷糊问道：“我妹妹呢？沁儿呢？怎么不见她？”

“姑娘莫不是睡糊涂了？还是吓得厉害不曾回过神来？”莺儿瞪大了眼睛，甚至是不由自主的伸手轻轻来回推了乌泠两下似是要推醒她一般，“沁姐儿没事了！没事了！才刚太太也醒了，大夫也来看过了，都没大碍了！姑娘你可别吓咱们！快醒醒来！”

这不是阎王殿！不是地府黄泉！乌泠忽地想通了关节！顿时背上就出了一层细密的白毛汗！因为她终于是想起来为什么眼前这一切有莫名的熟悉感了！尤其是这苏绣帐子！

这不是她当年才岁的时节，陪着太太林岚在京郊别院静养的时候用的帐子么？！当年就是林岚说的，这别院不比本家的布置精细，乌泠和乌沁又是一直在她跟前娇养了许久的，怕是一时半会未必就能适应别院的，特特的吩咐了人给把她们仨一直用着的铺盖都一同带着出京的。

后来林岚就是躲到了这远离本家的别院里，也没躲得过那邹盈盈暗地里的算计，还是没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