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前世(1/1)

惨白的苍穹泼墨般漂浮着大片大片的乌云。

狂风肆意撕裂暗沉的乌云，几缕金色的阳光划破晦暗的穹顶，落在了通天塔的祭台之上。

通天塔高逾百丈，似乎已然与天相接。

巫青衿被层层铁链牢牢地绑在祭台上，厚重的青铜面具将她的脸严严实实的遮挡住。隔着眼睛位置的空洞，她漠然的目光缓缓扫过祭台之下的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

人群最前面，慕长风穿着绣着金色龙纹的玄袍，头上的十二旒冕垂下，遮挡住了他的眉眼。

在他身后，文臣武将分列两边跪伏于地。一名带着长长的凤羽面具的女巫立于祭台之前，手捧玉盘、玉刀双膝跪地，闭目诵读冗长的祭文。

“……昭天地万灵，弗克躬祀，敬遣文武，恭陈祭礼，龙魄风魂童男女一对，奴隶三千，祗告上廷，惟神昭鉴。尚飨！”终于，女巫将祭文念完，转而起身，将手中玉盘玉刀奉于慕长风面前。

女巫姿态从容的站在祭台之前，成为沟通天地神灵的桥梁。她的脸上带着一只青玉凰羽面具，穿着属于大巫的祭袍，端庄而优雅。

巫青衿移开目光，嘴角挂起一丝冷笑。也不知慕长风是从哪里寻来这么个女人，模仿她祭祀时的姿态竟然也有七八分相似。

七八分相似……巫青衿看着那个隐藏在面具之下的女人那双颇具特色的桃花眼眸和眼底并不掩饰的得意，忽然了悟，除了巫青霜还有谁？

巫青霜，她的妹妹，也是最初陷害她的人。原本以为当初慕长风已经将她杀死为自己报仇，没想到竟然是被慕长风偷偷藏起来，预备着将她取而代之了。

自嘲的扯扯嘴角，巫青衿移开目光，却看到与她相对着被捆在对面祭台之上的龙魄少年。

透过童男脸上狰狞的青铜鬼面具，巫青衿看到了一双幽暗的黑眸，让她惊异的是，那双眼睛竟然是重瞳！

重瞳乃是大幽皇室后裔才能继承的天赋，这……究竟是哪位流落的皇子，竟也落入慕长风之手！

“长得这般绝色，啧，倒是浪费了。”不知何时，慕长风已经站到了祭台之上，手中的赤色玉刀轻轻点在巫青衿带着的青铜面具之上。

巫青衿冷漠的看着慕长风那张温和俊秀的脸上淡淡的遗憾，眼底忽然涌起一阵抑制不住的杀意。

自幼相遇，一路扶持着走过来，原以为他从不逾矩是因为品行端正，敬爱自己。却从未想到他竟然只是为了顺利登基和天地神灵的承认，需要以凤魂的处子祭天罢了。

“想杀我？”慕长风温和的看着巫青衿透着杀气的眼神，嘴角的微笑里依旧带着宠溺，“下一世吧。”

巫青衿只觉得脖颈处忽然一凉，冰冷的玉刃划破她的皮肤，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玉盘之中。她体内温热的液体迅速流失，滴落在玉盘之内。

在失去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巫青衿看到慕长风又捧着玉盘玉刀走向她对面的祭台……

三千奴隶的鲜血顺着祭台而下，染红了通天塔，也染红了幽王朝苍凉的殇曲。

预想中永恒的黑暗并没有降临，巫青衿的魂灵依旧飘荡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随风而行，不知来路，无谓归途。

她看到了慕长风建立的熵王朝，历二世而亡。他当初打着众生平等的旗号拉拢了平民和奴隶，最后却又以最严酷的刑罚来对待这些曾经帮助他篡夺王朝的人们。而在数十年之后揭竿而起推翻他的严苛统治的，却又是这一群被他视为蝼蚁的存在。

她看到了巫者的传承逐渐断绝，人们在百年之后开始不再相信神灵的存在。那些记载在古老卷轴上的历史，逐渐演化成为传说，传说变成神话，而巫者的存在，也被历史的尘埃遮挡。

她看到了更远以后的九州大陆上朝代更迭，聚合离散。看到这片土地上的盛世辉煌，也看到了战火烽烟。

不知道看了多久，终有一声苍凉的叹息在这个寂静的世界响起。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