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你是谁？(2/3)

五月如果知道事情原委，他一定会大吃一惊。他的父亲龙虎整整集资了六万元做生意！可这年月就算好地方的农民一年不过收入五、六百元，六万！这真是天文数字！他怎么也想不到虚弱不堪的父亲能有这海量，小看他了。

龙虎在林场工作，收入不多。眼看大女儿文珠的眼睛一天不如一天，他急得不行，可这需要一大笔钱，加上时下人经商意识萌发，去年，他就说服场长集体集资办公司，面上挂靠林场——这年月还不准办私企，实则他个人负责就开始运营了。

没想到，没做几笔生意，就被关里一个老朋友骗了，那人再也不知下落。人都说是龙虎和那人合伙骗了大家的钱，逼他还债，又签下高额利息……急眼了，还让他失去了右手大拇指……

眼下这人正是要债的。

“下来吧，”那人终于说，又塞给他一个纸条，“明天到柳城找这个人，就能找到你父亲。不能报案。”

五月还想追问，可那人头也不回骑上车走了。

五月明白过来，芦苇荡里有人，他们要看清他的脸再确认他。

他赶紧跑回屋里，拿了纸条灯光下一看，写得是：明天上午八点，新华书店一楼。

不管怎么样，父亲终于有下落了，全家人总算松口气。

可五月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不用说，这伙人是大形安岭那边林森市的！”母亲下了结论。

可这件事前身没有残留一点儿记忆，显然全家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饿死我了！”小妹说，跟着抓起饭碗就吃。

“我爹在这，这些人怎么会知道？”文珠问道。

“还能是蓝方说出去的？”母亲说，“他认识人多，还是杂七杂八！”

五月试探着，“是得罪人了？”

“又是摔忘了，”母亲叹息道。接着把事情经过又给他复述一遍。五月不眨眼听着，既惊悚又新奇。

不等说完，母亲开始哭，接着是大妹，再是小妹……窗户上缺了一块玻璃，糊了一块塑料布来回鼓动，彭彭有声……这屋子就像世界末日一样。

“我现在就去找蓝方！”五月边起身边说。

母亲拦住他：“你……不！不能去找他，也不能去……不能去柳城，就豁上你爹吧！”

五月的心一下就碎了。世界上只有母亲才会为了孩子牺牲一切。可他没哭，眼睛却更亮了，那里寒光闪烁，有怕有冤还有恨，好像积累了好几世，随时要毁灭一切似的。

“我不过一个九零后女孩，为什么要我承担这么大的责任？我能承担的了吗？我不抱怨，可老天你真不说理！”她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可一转念，还是把自己当外人了，如果你就是龙飞，还会这么想吗？将心比心吧。

既然父亲还在他们手上，这就是说人还没有生命危险，让我去无非是拿钱赎人。报案？可他不知道当下世界是怎么运转的，会不会让事情更复杂？

可不管怎么说，他头脑中这个理想世界破灭了——八十年代并不美好，甚至还处在蒙昧之中，法律不全，也没几个人知道法律……

这些人没有人性他是知道的。上一世他就和春菲利用假期做过啤酒小姐、售楼小姐，曾经遇见过一个老板就是没人性的，春菲卖酒不过是丢了一打，就被惩罚去包房脱裤露阴，是他以死相搏才硬把她领出来的……

怎么才能灭了他们或者让他们俯首称臣？

我怕是没这个本事了。

“如果哭能把父亲哭回来，那我就去哭好了……不，你是爷们了，可不兴那样，爷们呀，就是受苦受难的……”他想。

他决定冷静再冷静，见机行事。

一家人一夜未眠。

第二天七点三刻。

五月正藏在新华书店对面角落中，注视着对面的一切。虽然母亲一定要跟来，可他坚决拒绝了，他怕一旦需要逃跑她是跑不掉的。他是骑车来的。

终于看见一个大喇叭裤、大包头的小伙踱来，五月心想这不过是个小人物，心里就没啥好怕的。不过，让他再等十分钟，晾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