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风餐露宿(1/1)

夕阳落山该是一路最美的风景了。远山粉黛，近岭苍翠，还有青茫的田野，灰黄的村庄。如果说江南的夕阳多是水墨画，那这里的夕阳就是油彩画。斜阳穿透云层，由红到黄到青，万丈光芒色彩浓重渲染写意。云彩由着太阳的移落悄悄更改颜色走向，每一笔都是那么自然，恰到好处。

海棠边走边欣赏着，一眼都不想错过。这与她在宁波喜欢看的海上日出正好相反。那日出一旦越上海平线，东方大白就不再有看头。可这夕阳坠落后却像仍在山底垂死挣扎般耗尽余晖，直至天完全黑寂了才沉默下来。真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就像世人，不到失去，不到临死，都无法悟到拥有的珍贵，人生的真谛。海棠“嘿嘿”望着天际傻笑着。眼看天就要完全黑下来，海棠跨过一片田野，往深里走去，找到一条干水渠。拿树枝挥舞捣腾一番，看看有没有慎人的软体动物。确定安全了，就跳了下去。这一夜又安身了。

脚上偷来的鞋子太大了，海棠就撕了一条衣边把鞋绑在脚上，也亏她想得出。此刻脱了下来重新绑扎一下，又“嘿嘿”傻笑一番。

遭遇蛇是前两天的事，当时她也是找了这样一个干水渠，想都没想就睡了进去。不到片刻，身下就有东西蠕动起来，吓得她赶紧跳了出去，幸好反应快，差点就被咬了，也不知那蛇是否有毒。只是慌忙间一只鞋子掉进了水渠里，也不敢捡，赤着一只脚撒腿就跑了。

后来那一夜就找了棵大树靠了一宿，天明之后才去把鞋子捡回来穿上。路上村庄比归德过来多了很多，草垛离村庄也都很近。海棠总顾忌着人心险恶，不敢太靠近。野外虽有动物滋扰，尤其是蚊子，不过总比人心来得直接了当吧。

地里的小麦开始抽穗了，一粒一粒在嘴里蹦跳着，除了苦刺也能嚼出一种清甜。海棠这下也不用担心银子花光买不起吃食，肚子饿了就偷偷走去田里撸一把，边走边吃，吃饱为止。

“哈哈”，海棠觉得每天就这么过活也挺快乐。以前对小偷总是很鄙弃，如今自己入了行，也没什么嘛。“哈哈——”海棠笑着乐着，不数日子，不计时辰。天亮就出发，天黑就露宿。饿了就找吃的，困了就找地睡。路上遇到人就问下西安的路，只要自己不走错，总有一天会到的。

不想爹娘，不念过往。她只需想着见着世子以后，她要吃遍西安美食，穿尽绫罗绸缎。睡软床，盖裘被。忽然脑子里闪过苏州的嫁妆，那是爹爹娘亲倾其所有，用了一辈子的积蓄为她置办的。尤其那张拔步床，还是她亲自订的样稿，比一般床都大。她当时可想着与世子一人半张，中间摆上一排溜的水碗，他敢近身就让他湿身先。爹爹称那床叫花好月圆，她却偷偷叫它楚河汉界。

不过现在，她脑子里却只想到裘被拥香，想到那夜草垛里听到的莺莺之声。其实自己五岁起就是他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抗拒的呢。”嘻嘻——“海棠害臊又得意地笑起来。

这边气候跟江南的确大不相同，一路都没怎么下雨。偶尔一场，气势磅礴，却是来得快去得快。海棠随便找棵大树，或是人家屋檐躲一下就得。衣裳打湿了也没什么，等太阳一出来，很快就干了。只是身上越发的臭了，包袱里那身也早就换来换去都一样的臭。头发就更不用说了，早就打结粘稠得出焦味了。

其实这样又有什么打紧，只要见着世子，就能洗心革面。海棠脚底生风，越走越快。鞋子可是又要脱底了，再偷一双就得。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竟脸不红心不跳地就得手了。海棠换上新鞋走出老远，想想还是不妥，默诵了一遍心经就算是赎罪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