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路(1/3)
白茫茫的晨光从身后缓缓升起,田野间青翠碧绿的小麦,金黄灿灿的油菜花都正在苏醒,路过的村庄鸡鸣狗吠声此起彼伏。再转两个弯就拐上了宽阔平坦的石板路,马儿“得,得”地使足了力气不用催促就自己飞奔了起来。
这条路她的确是认得的。去年三月左右,她陪同娘亲去了一趟扬州,就是走得这条路。一样的青翠碧绿,一样的金黄灿灿,春风阵阵都是香甜。那次是为了给小舅舅办身后事去的,但一路的绚烂春光却使得她丝毫顾不上心情凝重的娘亲,只想自己那欢欣雀跃的心飞上天空自由自在。可是时隔才短短一年,再走这条路的她竟比去年的娘亲还沉重。只是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不想去碰,只想脑子放空随着马儿一路飞奔。
娘亲的母家在扬州。外公生前是个铁匠,一度效力于军器监。外婆也很是精明能干,把个家操持得井井有条。小舅舅自小跟着外公做活学得手艺,娶亲成家后,外公外婆又给他置了铁铺,日子也是红红火火。近些年,外公外婆相继去世,娘亲和小舅舅的书信也来往少了。去年这个时候突然接到族里的信,说小舅舅溺水身亡,着实让人意外。
路过一群行人赶着马车,她轻喝一声“驾”,飞快地越过去,拉长距离。还没出苏州,总是不安全的。她想自己平素上街也算低调,只是大多数的商铺不用言明也知她的身份。那时候,她会觉得是种荣耀。可现在,只要有一个人认出她来,她都无地可遁了。这么想着,心不由得慌起来,一心只想快跑。
一路狂奔,不知不觉日头已经爬上了头顶。田野不远处望见一条溪流,她赶着马儿走了过去。找了棵大树歇下,这时才打开包袱来看。两套青衫布衣,里面夹着一沓手绘地图,几只白面馒头,一袋细碎银子。一种心酸泛了上来,眼泪就要涌出来。她急忙抬头望向东方,使劲眨眨眼忍了下去。
那天清晨,天微微亮,连绵的春雨洗涤着大地,叩门急急,来影匆匆。除了一封红字信,一切都是隐没得那么快。她还记得娘亲哽塞得把她从床上喊起,记得爹爹颤抖的嘴唇迟迟说不出话,整个房间阴沉沉的有如末日。她夺过信,只看了一眼,浑身也颤栗起来。那是秦王的字迹,爹爹常与他书信,她认得。信里只一句:归蓝党,满门抄斩,旨已下,无折。
爹爹在宁波任职时,那时还是大将军的蓝玉曾去指导过海防。那蓝玉勇猛果敢,落拓不羁。只在海边领着将士骑行一程,操练一时,倭寇的船只竟闻风丧胆得掉头逃回去了。爹爹与他也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两人有天把酒对盏相谈甚欢,竟互相解了腰带相赠,颇是惺惺相惜。
后来蓝玉被定了谋反罪,几乎相识的人都被牵连了进去,轻者流放,重则诛杀。仅一年时间就有一万多人因此横死,一时人心惶惶。那时候娘亲也是整日提心吊胆,那蓝玉的腰带是早早被烧毁了,怕就怕这事早就街知巷闻,只要有人稍微做点文章,朝廷根本不会在乎再多添几个人头的。
然而五年过去了,爹爹不但相安无事,还调任到苏州。按秦王的意思再磨砺几年就可进京师进皇城,到时候可大显身手一展抱负。可是……可是……她怔怔地望着溪水潺潺东去。五年了,为何现在有人翻出旧案?秦王都没折,那是什么人非要爹爹性命?
不能去想了,想了就要走不动了。路边有几个行人往这边走来,恐怕也是来歇脚的。马儿还在啃食青草,可是她不敢耽搁,重新打包好包袱,牵过马来走了开去。
转过一个弯,又是一条溪。越过一个村庄,又是一片田野。马儿渐渐得慢了下来,春分里的日落被春分里的云雾渲染得犹如水墨画一般,可她却无心留恋。就到常州了,她瞟了一眼去年她和娘亲歇了一宿的客栈,匆匆跑过。又往前赶了赶,找了一家小一点的破旧一点的将就一晚吧。
满门抄斩!那是府里上下所有奴仆杂役都要问刑啊。她问店家要了热水,擦了把身子,好让自己不那么臭。然后就着茶水啃了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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