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映朝霞(2/2)

李烁继任太子之事终于提上了议程，我身份尴尬，不能再居东宫，于是被接回了丞相府。

往后的日子，李烁与父亲交密，竟也时常跑过来关照我。我瞧见了他的脸上那温雅的笑容，仿佛过得正是春风得意。很难想象别人口中，他刚从南方回来时那不成人形的惨状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每每见他如何悲悯怜惜于我，我心中总是古怪异常。禁不住便问出了口，“若论往昔，殿下与我并无交情，不曾有过长谈的时候，殿下此番难道觉得你我二人同是求而不得，所以需要惺惺相惜吗？”

他那双含笑的黑眸里，多了许多不解，仿佛不能明了我为何会说这句话，“我是同情你，但我与你却不同！我现在有了白羽，她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口中的白羽，是那位高般国的公主，他现在的宠妃，我亦见过，确实是个灵秀的美人。但因为知悉前事，所以我难以理解，“哪里不一样？”

他于是对我微微一笑，嘴角漾起某种耐人寻味的幸福，“她的声音就像蓄满情意一般，我喜欢听她说话。”

我诡异的看着他，心想从始至终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殿下难道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他一无所觉得问我。

我原以为他只是在自欺欺人，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无知无觉地去宠爱一个和百里清玥有相似特质的人。我欲言又止，终是说了实话。我说：“她的声音也好，说话的方式也好，都像极了当年的百里清玥！”

那本该是一场平和的对话，而李烁最终却抱着头在那里失声痛哭。我原不知道，百里清玥死后他便已经发誓不再爱她了。却阴差阳错的揭露了他惨痛的结局。这是我的过错！

此后，我便终于明白一件事。

原来世界上，不是你有决心抛弃，就能够摆脱任何事情的。

至少李烁不能！

经此一事，李烁便不与我走动了，每每有事来寻父亲总是过门而不入。我反而享受这种一个人的孤独，我的孤独不需要任何人的惨状来点染。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又过了半个月，一日我突然心痛欲裂的从梦中醒来，从此以后我便生了病，总也摆脱不去憔悴的病容。

我以往竟一次也没体会到，原来病痛居然如此难挨！

似乎谁也没能治好我，府里的郎中不能，宫里的医官也不能。于是李烁便来了。

他细细地给我诊了脉，又说我一切安好并无异样。

我想是他诊错了，因为我确实是病了。我感觉得到，这病已经抽离了我的半个灵魂，让我倍受撕裂的煎熬。

他却只盯着我窗台上的雪映朝霞看。雪映朝霞以前养在东宫的弄梅凝香里头，我回独孤府时神使鬼差地便带了出来。我虽未曾小心呵护过，但它却总是花开不败，坚强得让人难以置信。可是一天夜里竟然枯萎，就连根茎也都去了所有生机。

李烁神情诡异地问我，“这花是什么时候凋谢的。”

“约莫是在我刚生病的时候吧！”我据实以答。

他听闻便一副了然若悟的表情，嘴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意思大约是长盛不衰违逆天地的准则，不管是什么原因，过早的透支生命的养分，终究只能换来的早亡的结局。

我知道他的话有所寓指，于是久久不能释怀，心里千头万绪，缠缠绵绵的将我包围。我的眼前看不到任何东西，撕裂的痛感竟更加分明了。

李烁的声音将我从一个人的混沌中唤醒，我看清了自己的所在，明明只是眨眼的功夫，我却仿佛经历了千年。而他却用一种不可思异的眼神看着我，他提醒着我，此刻我哭的有多么狼狈！

我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大约是因为我的病情加重了，但我分明发现，封住我的枷锁猝不及防的解开了，尽管我还能够感觉得到它的重量。

我扬起苍白的泪容向他解释道：“我大概是在喜极而泣！”

是了，我原来也已经得偿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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