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日照新妆水底明(1/4)
这一天心情大起大落,好在有惊无险。月儿捂着劫后余生的小心肝儿快步走进江家后院。
江家的院子,没有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只在墙角路旁点缀几棵女贞、石楠,与山石交映成趣,颇有几分诗佛王维的意趣。
天气晴好,夕阳将院落镀上一层金黄。父子二人坐在石桌旁,江百川捧着一本书专心致志的读着,惟熙皱巴着小脸,万分痛苦的描红,墨水飞溅得到处都是。做父亲的一点儿点拨儿子的觉悟都没有,书读的津津有味。
月儿接过弟弟手中的毛笔,握着惟熙的小手,一笔一划的教他写字。
惟熙仰着小脑袋,在月儿的下巴上蹭了蹭,长长的睫毛上下忽闪,在眼角投下一片卷卷的阴影。他撅起粉嘟嘟的小嘴巴,苦着脸说:“姐姐,写字太难了!是谁给我起的名字啊?太难写了!”
月儿看着纸上那一团团惨不忍睹的墨团,笑着说“不然改叫江大郎。”
惟熙摇摇头:“不行,不行。”
“不好听吧!”月儿宠溺地揉揉他的小脑袋。
惟熙一本正经的说:“那‘大’字好写,‘郎’字不好写。”
“哈哈哈……”月儿哈哈大笑。
江百川终于从书中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不写完三张大楷,不许玩儿。”
小家伙坐在凳子上扭来扭去,月儿半是哄半是劝,苦口婆心的教他写字。
许是回来的路上跑的太快,她的肚子有些疼,与往日吃坏肚子不同,似乎是有钝器一下下敲击着小腹,一阵紧似一阵,不多时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惟熙艰难的写着,直到夕阳收尽最后一抹余晖,三张大字才算写完。惟熙甩甩酸疼的右手,“姐姐,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很讨厌写字?”
“我小时候,最讨厌一个生活在唐朝的叫李商隐的人写的绕口令。”月儿用手轻轻地揉着肚子,试图减轻痛苦。“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那个李商隐一定是个女人,不然哪儿来那么多愁啊恨啊。最可恨的是那一句,春蚕到死……死……丝方尽,我每次念都要咬着舌头。”一到这句舌头打结,还是个死结,解都解不开。
江百川听了这奇谈怪论,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月儿不服气地站起来,“小叔叔,你来念一遍春蚕到死……丝……看会不会咬到舌头。”说道“丝”字,她又咬了一下舌头。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月儿呆呆地看着他的唇,非但没有咬到舌头,他还抑扬顿挫,字正腔圆。
“李义山生活在晚唐,他一生夹在牛李党争之中,空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一生抑郁不得志,性情难免多愁善感,写的诗也大都佶屈聱牙,晦涩……”
话未说完,只见小丫头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紧紧蹙着眉头,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连忙扶住她:“你怎么了?”
“姐姐,你流血了!”惟熙惊恐地睁大眼睛,指着姐姐浅灰色的袍子。
月儿拉过后襟,上面有一块暗红色的血渍,她刚坐的凳子上也是殷红一片,触目惊心。心下大骇,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几乎摔倒。
“小叔叔,我怎么了?我会不会死?”巨大的恐惧裹挟着她,手脚一阵冰凉,心灰了大半。
他一时语结,这事一般都是由母亲或是姐姐来教导,他一个大男人真不知道该怎样跟这个小姑娘解释。他半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别怕,别怕,你只是长大了。”
月儿拉住他浅蓝色的衣袖,晶莹的泪珠滑过脸庞,滴落在他的手背上。那一点滚烫的温度直烧到他脸上去。
对了,刘嫂子!他大声唤来刘嫂,将她带了下去。
江百川端着茶碗,回想刚才的事情,尴尬地笑了笑。想当初,他一个人带着儿子孤苦度日,小丫头还给他送过钱粮,从那天起,他就发誓一定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转瞬就是五年。当年的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
刘嫂子笑吟吟地走进来,说道:“二爷,您看看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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